肆味

【尼维】浪声如击棍般对我狠敲猛打。

阿维里奥第三次模糊着意识睁开了眼。

这次他的状态比前两次都要好,好到他还有余裕观察自己所处何处。

可以确定的是,自己正躺在床上,而不是飘在海上。

尼禄那一枪让他与死神再次擦肩而过,他的枪法倒是比以前进步了,没打空,只是打偏了。这也是当然的,毕竟是瓦纳迪家的儿子。


 

确定这次不会再昏过去,阿维里奥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。

他审视一周,这是个小房间,除了一张床以外,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。不过从窗外的高度上看,这应该是二楼。

清醒过后,疼痛接踵而来,阿维里奥皱起眉,低头看自己身上绷带的位置。

右肩膀再一次捆上了白绷带,这里不久前才被狠狠刺过一刀,也难怪他会挨了一枪后当场昏倒。

不得不说,海边是个杀人的好地方。血迹足迹都会被浪潮冲走,尸体也能丢进海里,保证毁尸灭迹。

但阿维里奥疑惑的是,尼禄为什么没有杀死他。


 

阿维里奥是为了复仇而活的,他原本以为,为亲人洗去冤屈后他会获得解脱,但实际上,他获得的只有空虚而已。

复仇完成了,他也没有活的意义了。

他原本是这样想的。

但尼禄的存在改变了一切。

这个男人……就像是初升的太阳,自信又开朗,无意识地照亮一切,包括他那颗在7年前就停止跳动的心脏。

复仇成功了吗?从结果上看,应该是成功的,但他没能杀掉尼禄,也不想杀掉这个男人。阿维里奥低头看着自己微颤的双手,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。如果他不以尼禄为借力点,如果他和尼禄没有相知相熟到这种程度,或许结局会完全不同。

比如他能毫不犹豫地杀死尼禄,也或者是尼禄杀掉他。


 

“喔,你醒了。”

阿维里奥慢了一拍才转过头去,他想得入神,连推门声都没听到。

“……为什么?”

“什么为什么?”尼禄把怀里的罐头放到枕头旁边,“店里最后两个,感谢我吧。”

阿维里奥沉默不语。

尼禄讨个没趣,自顾自开了个罐头,“我啊,已经死过一次了,在你大闹一场的那天。什么都没了,就只剩我一个,还在被追杀。”他嗤了声,“可当你说你仅仅是因为不想杀我才不杀我的时候,我觉得,我好像又活过来了。虽然立场不同,但我不得不承认,我只有你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但你的所作所为还是让我觉得气愤,从结果上看,你背叛了最信任你的我,你让我感受到了我活这么大以来最痛苦的事。所以我给了你一颗子弹。”

尼禄捏起一块果肉,把多余的汁水甩了甩,“这样一来你也死过一次了,让我们不计前嫌,成为彼此唯一的家人,并且继续我们的逃亡之旅吧,安杰罗。”


 

阿维里奥不懂尼禄脑子的构造。

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地说出不计前嫌这种话?

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尼禄把那块果肉怼到阿维里奥嘴边,却因为阿维里奥不张口,沾得满嘴是糖,“你不舍得杀我,我也舍不得杀你,世间还有比这更亲密的关系吗?”

“歪理,唔。”果肉趁着阿维里奥张嘴的时候被野蛮塞了进去,阿维里奥嚼着果肉,瞪了尼禄一眼。

“我赋予你活着的意义,所以,你也给我一个活着的理由吧,安杰罗。事到如今,我也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而活,又为什么要活着了。”


 

阿维里奥沉默着消灭了一整个罐头,自觉补充了不少糖分,这才回答道:“阿维里奥。”

“……嗯?”

“我的名字是阿维里奥。安杰罗·拉库萨已经被你开枪打死了。”

尼禄愣了足有十秒,才反应过来。

“喔,喔!那我是不是也该取个假名?”

“就叫尼禄。”

“凭什么?”

“因为尼禄就是尼禄,并且是个蠢货。”

“可恶,你这小子有什么资格……”


 

阿维里奥的伤好得差不多之后,他们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。

说是目的地,其实就只是全国旅游,走到哪哪就是目的地。不过尼禄也有自己的想法,他在一个偏僻的村庄有自己的资产,根本没人知道他还有这些资产,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。

不过,幸好的是时代也在改变,追捕他们的人不到三个月就几乎消失了。

可能是被时代的漩涡卷走了吧。


 

车子又坏了,阿维里奥不想修,尼禄开了两小时的车不想动。

“到底还有多远?”

“很快了。”

阿维里奥点起一根烟,“三天前你也这样说,该不会是连地址在哪都忘了?”

“怎么可能,这次真的是快了,所以你赶快下去修车。”

“不要。”

尼禄恨铁不成钢,这个好吃懒做的小子。


 

最终车子还是尼禄修的,因为阿维里奥要顶他的班开车。

阿维里奥点了支烟,是新牌子,味道比以前抽的都要好,阿维里奥挺喜欢,但尼禄觉得这味道太不爷们儿了。

“最后一口留给我啊。”

“你又不喜欢抽。”

“你别管,啊,你怎么就抽光了。”

阿维里奥把烟蒂丢出窗口,刚想吐尼禄一脸烟,就被尼禄钳住了后颈。

车子不得已急停,幸好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。

上一次尼禄这么钳住他还是尼禄用枪抵着他的额头,阿维里奥依旧没有犯怵,只是静静地看着尼禄。

迎接他的是一个吻。


 

黑帮里的吻有着特殊的含义。

吻在手背代表忠诚,而嘴对嘴的吻,代表着厮杀。

也的确是厮杀,两个人谁都不想在吻技上输给对方,于是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。但从状态来看,是先发制人的尼禄的胜利。

阿维里奥靠着椅背顺气,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,尼禄总是会在他不设防的时候向他索吻,一点也不管时间地点。

“你有病?我还在开车。”阿维里奥顺了气,第一句就是指责。

“你平时玩的比这还刺激,”尼禄笑,“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?”

阿维里奥无言翻了个白眼,重新踩住油门。


 

他们最后在一家小旅馆落脚,别问钱怎么来的,有阿维里奥在,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。

偶尔他们也会像现在这样,在一个小镇子住四五天才启程。没有追兵的如今,逃亡已经不是首要目标了,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。

“老板娘说这个镇子有家餐馆很好吃 ,去不去?”尼禄翻上床,把半梦半醒的阿维里奥拉起来。

不可思议的,他们居然习惯了同床共枕,当然起因只是因为他们的钱只够租单人间。

“我们的钱还剩多少?”阿维里奥惺忪爬起,把尼禄推到一边,“我可不想三天两头就对无辜路人下手。”

“你居然还有良知啊。”尼禄感叹。

阿维里奥又瞪他。

“行了,我们的钱够我们天天在这里吃大餐吃半个月。”尼禄眨眼,“所以,去不去?据说那里的甜品很赞哦。”

“去。”


 

能打动阿维里奥的东西不多,甜的东西算是其中之一。尼禄有时也会想,自己也打动过阿维里奥,挺牛逼的了,就是地位没能赢过甜食。

从那之后阿维里奥的情绪起伏也越来越多,至少看着不像个空壳了。尼禄还是挺自豪的,就是损失有点惨重。


 

“我说你啊,读不读书?”

阿维里奥抬起头,擦拭头发的动作也停顿下来,用一种你智障吗的眼神看向尼禄,“啊?”

“你看,我好歹也是那个什么对不对,等政策稳定下来,我就去经商,我已经有好几个想法了。但你还年轻,而且这么聪明,不能浪费了你这脑子,去读大学吧?”尼禄拿手指一一给阿维里奥列举好处。

阿维里奥沉默片刻,“再说吧,而且,你确定你从商不会有人来妨碍你?”

“这不是还有你吗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们已经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了,不会再有什么挫折是过不去的了。”说完尼禄顿了顿,询问地看着阿维里奥,“我们是家人吧?”

阿维里奥叹气,似是而非地回道:“谁知道呢。”

“这算什么,回答我阿维里奥,喂,别睡啊,你头发还没干呢,喂――”


 

在旅馆住下的第四天。

“离终点只剩一天的车程了,老板告诉了我一条近路。”

“老板还真是什么都知道。”

“谁叫她是个爱帅哥的美人呢。”尼禄得意地挑眉。

“哦。”

阿维里奥冷漠的态度让尼禄咬牙,虽然还是白天,但他还是关了门,且顺手挂上了勿扰的牌子。


 

“尼禄,”阿维里奥有些别扭,“做什么?”

他们以前就会互帮互助,但现在再做就有种莫名的别扭。

“还是昨天的话题,我们算什么关系?”尼禄轻咬阿维里奥的后颈,怀里的人无动于衷。

“敌人、家人、友人,好像人类间能有的关系我们都有过了,啊,除了一个。”尼禄压低了声音,“恋人。”

让他们谈情说爱似乎有点困难,连尼禄自己都觉得这两个字颇为刺耳。

阿维里奥没应和,也没挣扎,“你欲求不满?”

“对啊。”

“那就去找女人。”

“我怕被人床上捅刀。”

“你就不怕我在床上捅你一刀?”

尼禄笑起来,“我们都同床共枕多少次了,要捅你早就捅了,而且你不会那么干的。”

说得有理。

就是因为太有道理了,所以反而让阿维里奥生起闷气。


 

“来做吧。”

“确定?”

“你不就是这个目的么。”


 

他们乐得在旅馆白日宣淫,谁管隔音效果怎么样。

阿维里奥听力不错,被顶得声音破碎也依旧能听到楼道里行走的声音,便收敛了声音。

然后就会被尼禄用手指绞进口里,让他不能控制声音。

不得不说尼禄真的积攒太久了,都不知道他们一共做了多少次,总之直到夜晚,尼禄才肯放阿维里奥一马。


 

第五天走的时候,旅馆老板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。他们翻云覆雨一下午,差不多全旅馆的人都知道这对狗男男。

阿维里奥没什么反应,只是默不作声地揉着腰,心想今天的车都由尼禄来开,休想他再动一步。

倒是尼禄有点尴尬,拉着阿维里奥有多快走多快。


 

这个偏僻的地方风景奇好,农业畜牧业渔业都很发达,但因为远离城市,科技类和烟酒统统没有,倒是有自酿的米酒。

禁酒令的存在似乎对这里没造成多少影响。

尼禄在这里的资产是一座庄园。


 

阿维里奥不知道尼禄在搞什么,每次他想凑过去就会被尼禄打发走,但随着业务增多,尼禄搞不定的情况也越来越多,最后还是尼禄求着阿维里奥来帮他的忙。

尼禄还雇了人在庄园里工作,但坚持亲力亲为,隔三差五就会带着人离开十天半个月谈生意,阿维里奥不出远门,通常都是留守人员。

导致阿维里奥格外清闲。

不过尼禄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让阿维里奥去读大学,每次回来都带着一箱子的书。还会布置任务,不看完就不让吃甜食,一度让阿维里奥对尼禄再起杀心。


 

顺带一提,尼禄每次回来,第一件事肯定是拉着阿维里奥在床上瞎搞一天,久而久之连阿维里奥都习惯了。

佣人对尼禄和阿维里奥的关系一直很好奇,阿维里奥不像是被包养,他们之间一直是平等的,没有谁高谁低之分,更像是兄弟,但又像是恋人。

他们毫不掩饰声音也不掩饰吻痕,坦坦荡荡,反倒让佣人开始唾弃自己的八卦。


 

“下个月,我们就去纽约。”

“纽约?”

“没错,一切我都安置妥当了,住的房子,公司选址,还有你的入学安排。”尼禄语气得意,一副求夸赞的模样。

阿维里奥放下报纸,“什么时候做的?”

“在你不知道的时候。”尼禄呲牙一笑,“我们需要稳定的生活,但也不能在这个乡下地方被时代抛弃,对不对?成功总是伴随着风险的。”

“知道了,具体几号?”

“下个月的28号。”

“我是说开学。”

“喔,我想想……我忘了。这不重要,你问管事他肯定知道,重要的是什么,是我千辛万苦才帮你搞定的入学手续!”

“这重要吗?”

“这不重要吗?本来你可是要考试才能进的!”

“哦,你觉得我的成绩考不进去。”

“我可没这么说。”

他们对视一眼,又一齐笑出了声。


 

他们既不是朋友,也不是兄弟,更不是恋人,感情从来不是轻易能用词语形容的东西,更何况是这么两个身负孽缘的人。

但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……

那大概就是唯一吧。


 

FIN.


 

――

圆梦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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